在近百年的实践探索中,中国音乐家以卓越的音乐才智在很短的时间内开创了民族化的合唱发展道路。当下我国的合唱艺术迎来了新的发展契机,但也由于种种原因产生了一些问题和困难。为使中国合唱事业能够再续辉煌,我们以理论研究的视角全面客观地观察中国合唱民族化历程中的昨天与今天,力求能够引发更为深层的研究思考与认识。
《音乐大观》(月刊)创刊于1955年,是由山东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管,山东省音乐家协会主办的自由性、评论性、理论性的音乐文化多媒体刊物。
合唱艺术有着十分悠久的历史沿革,它是基于声乐艺术而产生的,在发展过程中不断融入了诸多的音乐元素,形成了独特的音乐气质和文化内涵,具有不可替代的社会文化功能。因此,合唱艺术应由两组或两组以上的表演者合作完成两个或两个以上声部的歌唱,通过人声体现出音乐作品中的音响效果。它的完成不仅要求每一位参与者都具有良好的音乐素养,同时必须达到高度的统一和合作观念。通常认为,合唱艺术缘起于15世纪中期的欧洲大陆,但根据我们的了解,合唱并不全然是“舶来品”,中国的历史中也曾有过对于合唱实践的记载。而主要是在20世纪初至“五四运动”时期,合唱在中国的发展由于历史和社会原因,逐渐走出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道路。无论在创作动机、表演形态、作品题材、风格特征等方面都与欧洲合唱艺术有着明显的差别。为此,我们有必要以历史和现代的复合眼光思考中国合唱所走出的这条民族化特色道路,并为这条道路未来的走向谋求更广阔的天地。
一、中国合唱艺术所走过的民族化历史道路
很多人会认为合唱对于中国来说完全是一种“舶来品”,像钢琴或小提琴一样,是来自西方音乐的产物。其实,合唱在中国历史中并非“空档”,在中国的古文明流转中,也曾多次出现过合唱艺术的“身影”。早在两千多年前的《尚书》中便曾有过“百兽率舞”和“奋五谷”的文字记录。原始时期,祖先就曾有着以石头敲击节奏,披着兽皮,围着火堆集体歌舞的祭祀场景,这恐怕可以算作最早的合唱雏形。而据春秋时期的《诗经》中对于“商颂”和“周颂”的描述,在商代和周代祭祀祖先、歌功颂德时,通常会在钟声的敲击下,在各种乐器的伴奏声中,表演具有赞颂与祭奠性内容的合唱。这种合唱虽然很可能是单声部的齐唱形式,但相对于远古时期,已有了更加规范的体制形态。时至汉代,中国真正意义上的合唱队在汉武帝时期“千呼万唤始出来”。这些在当时看来已受到良好合唱教化,具有专业音乐素养的合唱队员,在国家的重大礼仪活动中开始进行表演活动。这在《汉书》中的《礼乐志》有详细的记载,其中包括“采诗夜颂”和“使童男女七十人俱歌,昏祠至明”等详细的描述,司马迁在其撰写的《史记》中也印证了这一合唱景象。我们遥想两千年前的一个夜晚,在繁星映衬下,七十名少年男女对空当歌的场景,不禁为古人的智慧和情怀所引入无限遐想。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体现出前所未有的发展态势,在音乐文化百家争鸣、竞相绽放的大繁荣背景中,合唱艺术也迎来了民族化发展的又一良机。中国传统文化中十分注重集体精神,信奉“众人拾柴火焰高”的哲学理念,这使得人们对于集体性文化的参与性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热情,而合唱作为一种极具震撼力的集体音乐文化,不仅在高亢的歌声中能够体现出雄浑的时代气魄,也可以在丝丝入扣的细腻声线中流淌出连绵不断的文化情愫。在社会广泛参与的热潮中,诞生出了诸如武警合唱团、二炮合唱团、总政合唱团等国家级专业合唱团体,他们代表着中国合唱的最高表演水平,在合唱文化传播和国际交流中承担重要的角色;在以中央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等国内专业音乐院校和综合类普通高校中还存在着大量学生合唱团,他们的表演既具备专业水准,又不乏各种新鲜的创意和元素,充分体现了当代中国青年一代对合唱艺术的新认识和感悟;而散落在社会上的各种群众业余合唱队伍同样不可小觑,它们对于合唱的热情最为执着,很多院团多年来持之以恒的醉心于其中,为合唱艺术在全社会的普及奠定了不可替代的基础作用。
当我们的舞台上不断地唱起歌颂新中国的《祖国颂》;回味古文化的《阳关三叠》;体现时代朝气的《春之永恒》;纵览地域风貌的《大漠之夜》时,我们无意间发现,中国的合唱艺术已在民族化的土壤中结出了丰硕的果实,一个属于中国的合唱时代已然行进在路上。
二、理顺中国当代合唱艺术民族化发展中所遇的问题和困难
纵览中国合唱民族化发展的历史,可以用“梅花香自苦寒来”形容。在从社会动荡、战乱到艰苦建设、励精图治的变迁中,合唱艺术不断寻求着生存的可能,又不断以各种方式尝试与社会发展相协调同步,能有今天的辉煌成绩,实属不易。但当今时代处于“全球一体化”的背景下,文化的传播和相互影响十分密集。如何坚守我们已有的合唱探索成果,保持中国合唱的民族化特色,并在未来延续独特的中国化发展轨迹。这些问题是我们所不能回避的,也必须立即寻求出解决之道。
在对目前中国合唱现状进行全面细致的了解后,我们认为,目前中国合唱发展所存在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
其一,单一的创作思维与多元的当代音乐元素相矛盾。西方合唱与宗教活动渊源颇深,很多启发性的合唱思维都缘起于古典音乐时期宗教合唱创作中。而中国的合唱发迹于战争年代,被赋予了很多的社会职责和文化使命,因此其发展中始终与政治主题相互关联。抗战年代,合唱用以安抚心灵、倾诉痛楚、提振军心、同仇敌忾;到了和平年代,合唱则用来歌颂时代,赞美新生活。虽然这些作品中不乏精品,但类型的单一和同化局限了合唱创作题材的思维,也拘谨了它与民族音乐融合的更多可能性。反观西方合唱艺术的创作流变,宗教合唱中有清唱剧、圣咏、安魂曲;世俗合唱中有卡农乐曲、歌剧唱段、民歌合唱。艺术化的作品有将合唱功效发挥到极致的无伴奏多声部合唱;富含时代气息的作品有根据爵士乐、摇滚乐、黑人灵歌改编而来的合唱新作。这样丰富的创作思维体现了创编者丰富的观察视野,也可以看出其合唱在广阔音乐空间中发展的游刃有余。
其二,功利化的虚假繁荣遗忘了艺术的质朴。合唱艺术在过去的历史中之所以长盛不衰,绝非依靠国家文化机构的强制推广,而是凭借着自身的艺术气质博得人们的爱戴。如今,合唱在中国不仅仅是音乐爱好者眼中的艺术珍宝,更成为了各界政企单位用来宣传文化思想,开展精神文明教育的手段。这样的初衷本无可厚非,但将合唱艺术过度形式化和工具化的做法,用合唱来进行虚化宣传,形成浮夸的吹嘘,甚至开展成为有名无实或争名夺利的形式化比赛。这对于合唱艺术本身来说必然是一种亵渎,更会将其从高高在上的艺术神坛上残忍的推下,使先贤们曾经的努力和成就毁于一旦。
痛定思痛,或许当前国内种种关于合唱艺术的浮华背后确实存在着巨大的隐忧。为使合唱能够真正以一种高雅艺术的姿态重新回到发展正规,为使曾经探索路上的民族化发展道路能够继往开来,我们有责任为其所出现的问题承担责任,并深刻反省和思考。
当代文化环境对合唱艺术的民族化发展既是机遇又是挑战,如何看待,往往是意识中的一念之差。之所以这么说是由于时下很多人偏执的认为:以流行音乐为首的现代音乐发展破坏了合唱这样高雅艺术的发展生态,挤占了合唱的表演和传播空间,造成了当下的许多困境。这样的理解看似很有道理,但仔细想来却站不住脚。比如:欧洲是古典音乐和流行音乐共同的发源地,如今流行音乐在欧洲大陆的火爆程度绝不亚于其在中国的势头,但欧洲歌剧院上演的古典剧目同样琳琅满目,观众络绎不绝,甚至很多知名剧院的档期已排到几年以后,这丝毫看不出流行音乐与高雅艺术间的矛盾隔阂。而西方当代合唱作品中大量借鉴流行音乐的曲风和表演元素,使合唱面貌焕然一新,受到年轻人的追捧,还跨行业领域的拍摄出《放牛班的春天》、《修女也疯狂》、《开心哆来咪》、《完美音调》等影视作品。反观中国的合唱艺术,是否应该在面对竞争和碰撞时多一些自信和变通的能力呢?流行音乐在中国的民族化发展中体现出了“中国风”的发展趋向,这是主动向中国传统文化靠近的信号;而“新民乐”和“新民歌”的出现又是传统文化向现代文化“取经”的成果。合唱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中,应主动求变。一方面,需吸取现代音乐文化的气质,弥补合唱创作风格偏于保守的不足,达到与时俱进的发展状态;另一方面,又该将目光着眼于深厚的民族传统文化中,获取丰富的营养,以中国人一脉相承的音乐语汇来思考合唱创作的新路线。
其次,立足民族音乐审美传统,以中国的音乐美学价值观谱写合唱艺术的新乐章。时下,“跨界”一词在音乐领域十分火热,而这一理念对合唱的民族化发展也有所启示。合唱既为一种表演形式,必然需要将音乐传递给欣赏者,使欣赏者内心体验到强烈的审美满足感,而欣赏者最大的“满足”在于形成文化通感,对音乐所传递的文化信息完整且信服的吸收。这样的审美体验在我们表演西方合唱作品时很难使国人获得,因为无论外国作品技巧如何复杂,音域如何宽广,构思如何巧妙,这都只是在音乐本体层面的体现。就文化层面而言,观众很难“跨越”遥远的异国文化和久远的年代边界,切身感受到创作者的音乐意图和所需传达的文化内涵。因此,中国的合唱应服务于中国人的审美情结,应以中国的音律和文化精华来谋求创新和突破。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着无尽的音乐素材,有着多民族和多地域的音乐特色,这些资源并未在合唱领域得到淋漓尽致的挖掘。比如:我国南方的壮族、侗族、羌族、苗族、毛南族、布依族、佤族等少数民族有着悠久的多声部歌唱历史,依靠口口相传的方式将“哭嫁歌”、“拦路歌”、“祭祀歌”等传承至今,并形成了与西方和声织体相仿的轮唱织体、模仿织体、固定低音织体、对位织体等。我们的合唱创作应深入观察这些原生态的民族合唱形式,从中获取灵感,以填补自主发展中的严重缺失,并使这些民族传统音乐瑰宝得以保护和弘扬。
结语
合唱艺术具有普世化的音乐美感,它所塑造出的声场和震撼力在任何国家和语言环境中都有着相同的效力,这使合唱在中国的民族化发展具备了可能性和客观条件。在过往的历史中,中国音乐家以高度的音乐智慧在近代短短不足百年的时间里,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且具有中国特色的合唱作品,完成了合唱艺术从模仿、学习到自主创新的漫长历程。作为热爱合唱的当代国人,我们应肩负使命,静心学习,以更为饱满充沛的热情和精神踏上合唱艺术新的民族化里程。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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