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今时代在互联网媒体的助推下，故障艺术以其独树一帜的视觉风格逐渐为大众所知，并在实践中日益显现出其设计价值和传播潜能。由于在美学风格上的独特性，故障艺术难以发展为一种通用的设计形式语言，但确实为品牌形象的塑造注入了一股新鲜活力。文章梳理了故障艺术的发展脉络，结合相关设计实例探讨故障艺术的视觉风格并评估其传达效果及应用价值，从用户、市场、情感等多个维度出发，探究故障艺术风格在品牌传播中的应用策略，希望引发业内对故障艺术更广泛的讨论。
关键词：故障艺术 错误美学 视觉风格 潮流设计 品牌传播
随着数字技术的崛起和新兴传播媒介的普及，视觉传达设计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积极回应时代的变化，并涌现出了多种前卫形式的探索。在技术变革的背景下，最初由于技術错误而意外产生的“故障”在被进行艺术加工后逐渐演变为一种新的形式语言，而后其因独特的美学风格脱颖而出，并被逐渐应用到视觉设计的诸多领域中。作为一种崭新的艺术形式，故障艺术在国外已经流行了十余年，但在国内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近年来，随着相关设计实践的兴起，故障艺术已经逐渐走入大众视野，尤其受到了年轻群体的关注和喜爱。如今正值其发展的上升期，相关理论研究显得迫切而必要，只有充分认识故障艺术在视觉风格上的优势与不足，才能在品牌设计与传播中有的放矢，实现其应用价值的最大化。
一、故障艺术的前世今生
故障艺术(Glitch Art)源自电子设备发生软硬件故障后意外产生的图像错误，表现为破碎、错乱、色彩失真。然而这种图像错误具有一种独特的美感，后来艺术家通过干预设备或干扰数据人为制造故障，并以此进行一系列艺术探索。故障艺术理论家伊曼·莫拉迪(Iman Moradi)按照故障的来源将其分为两类：第一类是自然产生的故障，称为纯故障艺术(pure glitch)，偶发性和随机性较强;第二类是人为制造的故障，称为类故障艺术(glitch-alike)，带有明显的创作意图。[1]莫拉迪所提出的故障分类标准有助于人们进一步了解故障艺术的起源与发展。
(一)起源：化拙为巧
“故障”一词源于英文单词“glitch”，一般译为差错、小过失、小事故。牛津字典将其解释为突然的、临时的设备失灵，而韦氏字典将其解释为轻微的故障或错误的电子信号。该词最早于1962年出现在美国宇航员约翰·赫歇尔·格伦(John Herschel Glenn Jr.)的太空飞行日志中，是指格伦一次在执行任务时由于电路电压变化导致信号在传输过程中产生波动，屏幕中出现的暂时性变形、失真等故障。格伦将这种突如其来的异常变化描述为“Glitch”，之后人们就用该词指称信号传输过程中造成短暂图像错误的临时性故障。
使“故障”真正成为艺术，则要归功于著名美国艺术家白南准(Nam June Paik)。他在1965年创作的《磁铁电视》，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的故障艺术作品(图1)。白南准将一块巨大的磁铁放置在一台约43厘米(17英寸)高的电视机正上方，利用磁场干扰电视信号，导致显示屏中出现了波动、变幻着的抽象图形，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视觉效果。由此开启了人为制造故障用于艺术创作的新篇章，而他也成为名副其实的故障艺术的先驱者。
故障艺术原本是无心之失，由于拥有独特的艺术美感而逐渐被具有创新精神的前卫艺术家和设计师们所接受并运用。后来，人们开始越来越多地通过刻意制造“故障”来追求新奇的视觉效果，由此艺术领域掀起了利用“故障”进行艺术创作的热潮。
(二)发展：由技入艺
早期由于技术限制，故障艺术创作难度较大且效果具有一定的不确定性。[2]但随着计算机软硬件的飞速发展，技术不再成为其门槛，越来越多艺术家都在尝试利用“故障”进行相关的艺术实验。从创作手段的发展来看，人们逐渐摒弃了通过破坏电子设备来实现故障艺术创作这种高成本的形式，而是越来越多地选用成本低廉、操作便捷的图像处理软件进行创作。也可以说，技术革新为故障艺术世界带来了新面貌。继白南准之后，艺术界还涌现出了很多利用“故障”进行艺术创作的艺术家。例如，意大利艺术家贾科莫·卡马诺拉(Giacomo Carmagnola)擅长使用图像处理技术制作具有强烈运动感的马赛克效果，以此来表现复古或历史题材，充分体现出后现代的折中主义理念，给人们以视觉和心理上的双重刺激，以拼贴叙事的方式启发人们思考图像背后的意义。对视觉愉悦感的极致追求，使他最终形成了极具个人色彩的数码故障拼贴风格(图2、图3)。
除了在艺术领域大放异彩，“故障”作为一种新潮的形式也逐渐被敏锐的设计师察觉并应用到各类设计当中。来自美国的平面设计师马格迪尔·洛佩兹(Magdiel Lopez)以雕塑、人物、风景等为对象设计海报，将图像进行像素化、颗粒化处理，使其形成强烈的视觉崩塌感，并融合高饱和度的渐变色彩营造出科幻感和未来感，给人以超现实主义的神秘感(图4、图5)。
从干扰硬件到利用软件，从艺术创作到设计实践，故障艺术逐渐演变成一种接受度较高的前卫语言。近年来，伴随着潮流文化的崛起，故障艺术也引发了国内设计界的广泛关注，尤其受到了国内青年设计师的追捧和喜爱。与此同时，各大品牌商为了迎合年轻人的喜好和审美，在各类商业设计中也开始运用故障艺术的元素。经过国内外多年的实践探索，故障艺术的视觉语言体系日趋完善，视觉风格也逐渐走向成熟。
二、故障艺术的视觉风格及设计应用
无论是原生故障还是人为故障，其形式变幻莫测、质量参差不齐，不一定所有的效果都适合应用到设计中，所以设计师要对其进行鉴别和筛选，提炼出恰到好处、富有韵律、视觉舒适的形式，结合具体情境灵活运用。随着相关作品层出不穷，故障艺术逐渐形成了独特的视觉风格，不仅在形式上具有较强的动感和张力，同时也不失良好的信息传达功能，具有一定的美学价值和实用价值。
(一)故障艺术视觉风格
1.像素化位移延伸视觉动线
像素化是以构成位图的像素点作为基本单位和表现形式，将图像的整体或局部像素化处理后再进行拉扯或位移制造出故障效果，形成线甚至面的延伸，使画面整体呈现出较强的流动感或朦胧的氛围。像素化位移是故障艺术基本的视觉特征之一。有规律的像素化位移不仅能使画面效果具有层次上的递进，而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导人的视觉动线，给人以流畅的视觉体验。
2.错位与扭曲提升视觉张力
错位通常表现为水平或垂直错位，或二者兼具，往往以线条状的形式交替呈現。以错落有致的线条塑造秩序感，是故障艺术最常见的表现手法之一。扭曲一般是指无理的、无规则的变形，但如果从整体上进行规划，按照一定的路线对画面元素进行扭曲变形就会营造出强烈的动势。[3]因此，合理利用错位和扭曲能够使画面生动有趣而富有韵律，提升视觉张力与视觉互动性。
3.交叉与层叠丰富画面层次
当图像产生近距离的移动错位后，往往会与原图像形成不同程度的交叉或层叠。而交叉或层叠所形成的新区域会与原图像保持一定的相似性，形成重影效果，给人以抖动的视觉感受。层叠呈现的是一种覆盖关系，是指一层叠在另一层的上方，具有一种透视感或纵深感。交叉与层叠不仅会产生图形的变化，而且往往伴随着色彩的变化，由此实现从多个维度增强画面层次感，缓解画面单调性的创作目的。
4.高饱和度色彩增强画面观感
故障艺术在色彩上体现为大量使用高饱和度色彩，尤以冷色调最为常见，以此营造科技感和未来感(图5)。明度和纯度较高的色彩是对传统配色的反叛，会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刺激，再搭配抖动等其他故障艺术表现形式会使色彩产生失真等更丰富的变化。此外，高饱和度色彩还经常以对比色的方式出现，如最经典的红青配色，故障艺术常以此来增强色彩表现力，提升画面观感。
故障艺术的视觉风格自成体系，但上述的各个视觉特征之间并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同一画面中多种表现形式的融合，会带给人们更加多元丰富的视觉感受。由于审美上的独特与前卫，故障艺术风格并不适合所有类型和题材的设计创作，因此表现出更加流行于某些领域或群体的特征。
(二)故障艺术设计实例分析
1.视频软件的标志设计
由于故障艺术容易获得视觉动感效果，所以尤受视频设计行业偏爱。抖音作为一款短视频分享软件，鼓励用户勇于表达自我，现已风靡于各个群体之中。其标志设计即是典型的故障艺术表现形式，在图形元素上以音符的形式体现品牌名称中的“音”，在设计手法上将两个音符倾斜错位，并在错位的区域以高饱和度的红青对比色填充，以制造视觉上的抖动感，恰与品牌名称中的“抖”相契合，达到了图形表达与品牌内涵的高度统一(图6)。该标志设计不仅符合其产品定位和传播理念，而且迎合了年轻人追逐潮流、彰显个性的心理。此外，当其应用于动态环境中时，图形的抖动效果得到了进一步放大，既增强了品牌的识别度，也强化了人们的视觉记忆。
2.电影海报设计
悬疑推理类的影视作品剧情大多扑朔迷离、反转不断，主人公往往才思敏捷、情感丰富，所以在海报的视觉语言表达上应充分呈现和还原影片特有的情感和风格，因此故障艺术不失为一种良好的表现形式。例如，电影《心理罪》的海报设计，不仅对文字标题进行了适度的故障化设计，而且还以红青两色对主人公的侧面特写做了错位、层叠、像素化等处理。画面中线条此起彼伏、错落有致，在视觉上生动呈现出复杂矛盾的人物心理并暗示了跌宕起伏的剧情，在引人注目的同时也充分调动了人们观影的情绪。此外，科幻题材的电影也时常在视觉设计中使用故障艺术表现方式来凸显未来感和科技感。例如，电影《攻壳机动队》的海报设计以高饱和度的色彩贯穿错位的图形和扭曲的莫尔纹之中，不同的故障效果相互配合，既制造了紧张感，也奠定了科幻的主基调。
3.潮流综艺的视觉设计
近年来，各类潮流综艺层出不穷，并凭借其炫目时尚的视觉效果、内容设置和节目制作深受年轻人喜爱。这类节目大多以绽放自我、追逐梦想为宗旨，与故障艺术的精神内涵异曲同工。《乐队的夏天》第一季决赛的海报设计就综合使用了故障艺术表现手法，应用重叠和阴影效果增添了画面的层次感，将放大后的人物作为背景使画面在视觉效果上更具纵深感，而且错落有致、穿插有度的线条就像音符在跳动，进一步突出了律动感，视觉上的张力与乐队的活力遥相呼应。同时，标题字体独特的笔刷质感也与故障艺术风格相得益彰，高饱和度色彩的应用既突出了人物主体，也进一步烘托了整体氛围。海报在视觉风格上与节目定位保持高度一致，以新潮时尚的设计形式呈现不拘一格的音乐风格，为观众带来了多维的视觉体验。
(三)视觉传达效果
故障艺术以其独树一帜的视觉风格在各大科幻电影、时尚综艺和潮流文创的视觉设计中表现出色，不仅其前卫的视觉形式让人耳目一新，而且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也能在短时间内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起到良好的信息传达效果。然而，如果不了解故障艺术的基本原理、缺乏对其美感的认知，就会导致对故障程度控制不到位，反而会适得其反。糟糕的故障效果不仅会引起人们视觉上的不适感，而且还会影响其识别度，导致信息传达失误。此外，故障艺术作为一种前卫的艺术形式，相较传统艺术而言，对感官的刺激更加明显强烈，以非常规的视觉效果引人注目往往会导致人们过度关注形式而忽略其背后所传达的内容。因此，决定故障艺术传达效果成败的关键就在于对故障“度”的把控，即要将其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能破坏整体的美感，同时又要注意形式与内容的平衡，切忌为了追求视觉刺激而牺牲传播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