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前我国城市发展进入存量阶段,社区更新成为城市发展的新动能,提升居民的幸福感成为社区营造的重要目标。物质空间环境的提升可以增加居民短期的愉悦,而积极心理学认为“设计”幸福应存在多样性和更多的可能性,以期对个体更长期的主观幸福感产生影响。文章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首先对积极心理学相关理论进行梳理,归纳总结出影响人主观幸福感的 7 个因素,包括自我接纳和认同、被需要和认同、环境掌控、与他人的积极关系、机能主动、生活目标和自我价值。其次,探究积极设计的特征并对案例进行分析,在社区营造中总结出基于积极设计的干预程序,依次为共情介入、寻找可能性、设计可能性和反馈与评价。最后,根据影响人主观幸福感的因素构建积极心理干预矩阵以及提出干预策略:(1)创造平等的交往空间;(2)建立人与环境的关联;(3)创造与美好事物的关联性;(4)提供富有弹性的媒介;(5)提供一种延续性。研究成果为以提升居民主观幸福感为目的的社区营造及公共空间设计提供介入方法和实现途径。
关键词:风景园林;积极心理学;主观幸福感;积极设计;社区营造
李洁; 孙卫国; 赵奕楠; 林广思, 南方建筑 发表时间:2021-11-18
引言
目前,我国城市发展逐渐由增量进入存量阶段,社区更新对城市公共空间品质提升的意义逐渐凸显。面对新时代背景下人性化、健康化诉求,社区更新也遇到了新的挑战。现代人在满足和享受物质需求的同时,也面临着贫富差距快速扩大、社会公共资源分配不均等一些更为深刻复杂的社会问题,随之而来心理压力的增加导致人们易产生疏离感和孤独感,难以建立信任、亲密的社会关系,因此许多社区也成为城市空间中的“孤岛”。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意识到社区更新不仅是“物”的建设,更是一个全新的“共建、共治、共享” 的社会运动,目的为建成一个有场所认同感、人文关怀的“大家庭”[1],这与强调公众参与的社区营造不谋而合。与此同时,设计师和学者们也从社区活动的组织方式与治理模式等多个不同的方面对社区营造进行研究与实践[2-3]。如何吸引并引导居民进行公众参与、有效提升居民的幸福感,使社区营造已经变成一个综合性的社会问题,需要基于多学科视角进行综合研究。
研究表明幸福感会影响人的行为和认知,如幸福感高的人将会更加积极地参加社会活动,并且更活跃、更利他[4]。本文研究的主观幸福感更强调主观的积极心理体验而不是外在条件的客观事实体验,其作为一种积极的情绪是积极心理学研究的一项主要内容[5],积极心理学希望通过一定的干预方法,有计划地对特定对象的心理活动施加影响,使之朝向积极的心理状态转变。在此影响下,临床心理学领域也开始重视如何利用环境要素激发积极行为,如园艺疗法论、沉浸理论和具身认知论等[6],但目前学者在社区研究层面主要将主观幸福感作为评价量表,探究建成物质环境(如噪音、空气污染、绿地率等)以及宏观规划因素(交通可达性、人口密度等)与其之间的关系[7-8],较少以心理学角度出发在社区营造及设计方法层面进行研究。本文深入心理学领域,探寻以积极心理干预为导向的社区营造策略与方法,关注个体的积极体验,使社区居民在面对社会危机和心理压力时能做出很好的回应,对于促进个人健康和社会和谐都具有重要实践意义。
1.基于积极心理学的积极设计
1.1 主观幸福感的七个影响因素
1946 年世界卫生组织(WHO)成立时在它的宪章中就将健康定义为“一种完全的身心健康状态,而不仅仅是没有疾病或虚弱的状态”[9],积极心理学(Positive Psychology)与以人的痛苦及其治疗为中心,专注于病理的传统心理学方法相反,是研究人类的力量和美德等积极方面以及怎样使生活更加富有意义的一个心理学思潮[10],它要求心理学家用一种更加开放的、欣赏性的眼光去看待人类的潜能、动机和能力等以及如何发挥最大程度的潜能去获得幸福感[5]。在积极心理学领域,关于幸福感的讨论一直是研究重点,主观幸福感、心理幸福感、社会幸福感和自我决定理论分别从不同的角度探索了幸福的影响因素。
1.2 以可能性驱动的积极设计
近年来,伴随着积极心理学的蓬勃发展,人机交互领域的用户体验(user experience)超越了仅以任务为导向的方法,将重点从产品转移到了体验,推动了人机交互领域的发展[18]。用户体验理论表明设计不仅可以通过创造积极的体验或愉悦的生活来促进幸福,还可以激发人们对增强幸福感的意识如美好的生活和大自然等。积极设计建立在交互设计领域中的用户体验(UX)和积极心理学两大理论基础上,以创造和完善增加人类福祉的产品与服务为目的,关注人的长期幸福感,并主要应用在产品设计领域。
2.社区营造中的“积极设计”
在设计领域,用户体验理论提出以愉悦为导向的设计并将重点从产品转移到了体验,展现了人机交互领域一种新的设计导向。而风景园林是为人与空间创造交互条件的学科,空间成为一定意义上的“产品”,因此积极设计在景观领域也同样具有价值。更多的是,社区可以创造人与人发生交往的空间,意味着积极设计在社区营造中将可能会产生更大的作用。目前风景园林学科还未出现积极设计的相关研究,但社区营造中的一些案例是通过提升主观幸福感从而产生了显著的积极影响,例如扉美术馆举办的系列营造活动。
3.积极设计在社区营造中的干预程序
Simon Jimenez 等对于积极设计在交互和产品领域的设计框架进行了初步的探索,将设计过程总结为 5 步:发现可能性、选择可能性、总结共性元素、生成概念、结果评估[23]。基于影响主观幸福感的要素、积极设计框架以及社区营造中一些成功的类似“积极设计”案例,我们提出社区营造中基于积极设计的干预可以通过共情介入、寻找可能性、设计可能性、反馈与评价四个阶段进行(图 7)。与工业设计相比,社区营造是个更为复杂的社会综合课题。在设计过程中,首先需要对居民进行调研与观察,了解公共空间多方复杂的利益需求;其次更加关注于人与空间和人与人发生的互动。
3.1 共情介入
积极设计首先要求设计师们有着一种“积极”且平等的设计价值观,就意味着设计师需要拥有更强的共情能力。在确定了设计对象后,设计师们往往急于开展调研和设计,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迅速介入,有时难免会居高临下地对研究对象进行采访并得出结论。建筑评论家迪耶·萨迪奇曾感慨道:“建筑师们有朝一日终将无一例外地发现,定义自己的总是大人物们重塑世界的欲望”[24]。设计师们不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定义设计。每个设计场地都是独一无二且有着其本身内在秩序的,设计师应走出围墙,去体验用户真实的生活、发现最平凡人群的行为动机和倾听他们的需求,这样的设计作品才能够更为包容和接地气[25],更好得为居民所使用。
3.2 寻找可能性
在规划设计的调查法中,设计师们常常将重点放在问题的发掘上,并针对发现的问题进行设计,这类设计具有更为直接、明确的解决方案。然而,在以可能性为导向时,人们的幸福时刻、感受与行为成为关注的重点,以微观的视角发掘可能性。这在调研的过程中存在可能性不易被发掘的缺陷,且设计方向的开放性使它难以被确定。所以,在调研的过程中,对于使用者生活的了解至关重要。设计师们需要在观察人们的日常行为或深入访谈中发现可能性,这些令人幸福的情景会成为设计师重要的灵感来源。因此,访谈法与跟踪法、定点拍照法以及图术学(mapping)是推荐的方法,可以将幸福感用图示记录。如何志森所说:“建议设计师放下‘设计师’这个标签,把自己看成是‘都市侦探’(urban detective)或‘都市观察家’(urban observer)”[26]。接着收集整理有价值的场景并探究人们进行这些活动的契机及原因,寻找设计的切入点。
3.3 设计可能性
在社区营造阶段,应紧扣如何通过空间设计提升影响人主观幸福感的七个因素,因此我们构建了积极心理干预矩阵,提出基于积极设计的五个干预策略(图 8)。采用矩阵形式的主要目的是突出潜在的终点和途径,提供切入点以激励设计师采取开放的和系统的方法,激发可能的多样性,而不是一种限制性的方法。
3.4 反馈与评价
设计完成后,基于人们对空间的体验和使用情况,可以对设计成果是否能够提升居民的主观幸福感进行评估。首先可以使用人们幸福感提升的直接反应——微笑的频率前后对比进行评价;其次,可以通过观测某一空间人们的使用频率是否有显著提高进行侧面评估;最后,可以通过量表法,美国伊利诺大学 Ed Diener 教授编制的主观幸福感量表[34],测量设计前后的使用者幸福感变化。
4.总结与讨论
本文对积极心理学相关理论进行梳理,总结出影响人主观幸福感的 7 个因素,分别为自我接纳和认同、被需要和认同、环境掌控、与他人的积极关系、机能主动、生活目标、自我价值。并对以积极心理学为依托的积极设计进行理论探究及案例分析,将其迁移至社区营造中并总结出干预程序,依次为共情介入、寻找可能性、设计可能性和反馈与评价四个阶段。并根据影响人幸福感的因素构建积极心理干预矩阵以及提出干预策略:创造平等的交往空间、建立人与环境的关联、创造与美好事物的关联性、提供富有弹性的媒介、提供一种延续性。社区营造必将会逐渐从关注空间环境品质,走向学科价值与社会意义的实现,此研究为设计师精准得为增加人民福祉而设计提供参考,激发未来的设计。
当然,作为积极心理学与社区营造及公共空间设计相结合的初步探索,在知识迁移的过程中,该实验性框架主要在相对宏观的层面上阐述了其方法论的应用,而落实到社区营造及公共空间设计的特定场景中时,仍需根据场地具体特征及调研情况进行针对地设计,不具有普适性。另外,研究设计如何影响主观幸福感的评价是非常困难的。现在常用的方法是设计前后的幸福感量表及个人评估进行对比,但由于主观幸福感的本质,评估主要依靠自我报告,用户是否真正意识到设计干预可能带来的影响也会影响评估结果[19]。最后,长期的主观幸福感也需要更久的时间进行后续评估。因此,积极心理学及积极设计如何在风景园林领域发挥更大的作用还需要进行更多地研究和探索,以寻找或开发更加合适的评估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