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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学研究征稿日本房屋征收制度

时间:2016-01-18分类:行政法

  本篇文章是由《法学研究》发表的一篇法制论文,(双月刊)创刊于1979年,是由中国社会科学院主管、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主办、法学研究编辑部编辑、法学研究杂志社出版的法学刊物。前身是中国政法学会1953年创刊、1957年停办的《政法研究》。

  【摘要】在财产权须受到公共利益限制的宪法规定之下,日本的《土地征收法》遵循“无补偿即无征收”的原则,建立了分别针对确认项目所具公共利益性质的项目认定程序制度和调整、保障私人利益的裁决程序制度。当两项程序中产生的行政行为有争议时,分别适用行政诉讼中的撤销诉讼和当事人诉讼。此外,该法律还为通过自愿收购取得公共用地的方式设置了调解、协议确认和和解等特别程序。

  【关键词】日本;土地房屋征收;程序制度;公共利益

  【正文】

  城市房屋拆迁是中国近年来法律领域的一个讨论热点。即将施行的《物权法》第一款规定“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依照法律规定的权限和程序可以征收集体所有的土地和单位、个人的房屋及其他不动产”,将房屋拆迁从法律层面上明确定位为国家对房屋的征收,由此提出了在公法,尤其是在行政法领域如何建立房屋征收制度的问题。在这个方面,日本自1951年6月9日颁布(1953年8月1日起施行)的《土地征收法》,尤其是其中有关房屋征收程序制度为我国在这方面的制度建设提供了一个值得参考的法律制度。

  一、征用房屋的法律前提

  日本《宪法》在第29条规定“财产权不受侵犯”的基础上,在第2、3款分别规定,“财产权的内容应符合于公共福利,由法律规定”,“私有财产在正当补偿的条件下可以用于公共使用”。[①]在宪法之下,日本建立了以尊重私有财产制为前提,以土地征收法为核心的公用征收法律制度。在涉及到类似于中国的房屋征收情况时,日本所适用的基本法律制度是《土地征收法》。根据该法律第6条的规定,“土地上的树木、建筑物以及其他附着于土地之上的建筑物及其他附属设施与该土地一同,用于第3条各项之一规定的项目的为必须且合适时,可以征收或者使用这些建筑物及其他付诸设施。”当需要征用房屋的土地之外的其他建筑物及其他附属设施时,根据该法律第138条的规定,可以准用该法律中有关土地征收的条款。

  在征收程序方面,日本《土地征收法》建立的是“无补偿即无征收”为内容的事前补偿原则,为即该法律就整体基本结构而言,通过土地征收程序,在公益方面确定了征收以土地、房屋等对象,在私益方面确定了征收补偿金额。这里所谓的补偿中,单纯财产权的保障已经不是公用征收制度内容中的决定性因素,负担平等、生活保障等等内容已经构成补偿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②]

  在上述的基本结构中,日本《土地征收法》在总体上可以将土地征收法所规定的法律程序分为两个部分,即项目认定程序和征收裁决程序。

  需要指出的是,《土地征收法》所规定的两种正规程序,是针对难以通过自愿收购土地房屋的方式,不得不作出行政行为的情况设置的,在一般情况下,公共用地的取得绝大多数是通过下述第四部分涉及到的调解程序、协议确认程序、和解程序这些由《土地征收法》在“特则”部分设定的程序,以及其他与“特则”规定无关的其他方式形成的自愿收购途径实现的。

  二、项目认定程序

  1.项目认定申请和项目设立人、项目认定人

  在土地征收程序中,首先需要由项目设立人提出项目认定申请。项目认定申请是由项目设立人根据项目在《土地征收法》中的归类,分别向国土交通大臣或者都道府县知事提出。

  根据日本《土地征收法》第3条和第8条第1款的规定,项目设立人是指从事符合征收条件的项目,认为有必要征收相应土地房屋的人,具体是指国家、地方公共团体以及公社、公团、特殊会社等政府相关机关、公益事业从事者、公共组合等。

  针对项目设立人申请的项目,作为项目认定机关的国土交通大臣或者都道府县知事,就项目设立人、项目的种类、项目的施行区域等事项分别行使认定权限。例如,当所需认定的项目是由国家或者都道府县作为项目设立人设立的项目,或者施行项目所涉及到的土地跨越两个以上的都道府县地域的项目等《土地征收法》第17条第1款规定的项目时,由国土交通大臣担任项目认定人。除此之外,管辖项目设立地的都道府县知事担任项目认定人。

  2.项目认定要件

  征收的项目是否能够成立,关键在于该项目是否具有公共性。[④]对此,日本《土地征收法》第3条采用列举主义的方式,列出了可以采用征收或者使用土地房屋的项目。只有符合该条列举出的事项的项目,才允许采用征收土地房屋的方式。反之,即使被认为具有高度公共性的项目,只要未被列入第3条的范围,其也无法采用征收的方法取得土地和房屋。

  但是,即使属于第3条所列出的各项项目,也并不是理所当然立即就可以进行征收。由于征收是将项目的公共性优先于财产权人的意思的制度安排,因此,对于在该项目之中是否存在具体的,必须要将征收土地和房屋的必要性付诸公共判断,即首先需要进行项目认定。通过项目认定程序,需要判断确定相关土地房屋、项目计划以及为此该项目只能征收或者使用相关土地房屋的公益性。

  因此,进入项目认定程序之后,项目认定人就《土地征收法》第20条规定的认定要件进行审查。

  (1)所审查的项目是否符合土地征收法第3条所列举的各项要求之一。

  (2)在从事该项目方面,项目设立人是否具有充分的意思和能力。这里所谓的“意思”,是指具体的项目计划是否已经制作。所谓“能力”是指是否具有实施项目所必须的财政上的能力。

  (3)项目规划是否有利于土地房屋合理且正当地使用。由于对于项目的实施而言,对土地房屋的征收属于不得不为,不可替代的方式,因此,必须审查有关项目选址、地形地质、土地使用状况、权利人的人数以及有关费用等方面是否具有特定的理由。

  (4)征收或使用土地房屋是否存在公益上的必要性。这是对项目施行所涉及到的社会和经济效用方面的审查。

  从判例的情况看,法院认为,项目认定人对项目是否符合上述四项要件进行审查,其中,作为项目认定人的行政机关对第(2)以及第(3)项要件的审查属于羁束裁量,对第(4)项的审查则属于自由裁量。[⑤]在著名的“日光太郎杉诉讼案”中,东京高等法院认为,在编制的涉及砍伐巨型杉树与变更地形的国道拓宽项目规划中,行政机关不当地轻视了本应重视的土地附近附着的各种文化价值以及环境保全方面的因素,其结果没有能够完善地考虑应该如何调整这些保全方面的要求和道路建设拓宽方面的必要性之间的关系,因此违反了《土地征收法》第20条第3项所规定的公正合理地利用土地的要求。这个判决尽管是针对土地和土地之上的树木的,但法院提出的判断要件是否成立的基准同样也适用于房屋征收。

  3.项目认定的效果

  对于相关的土地房屋所有权人而言,项目认定一旦作出,自项目认定的告示发布之日起,无论在义务还是在权利方面都因此发生新的变化。

  在义务方面,土地房屋的权利人因此被课加了新的义务或者原有的权利受到了限制。具体而言,权利人(1)承担了土地房屋的保全义务。自项目认定告示发布之日起,任何人未经都道府县知事的许可,禁止在项目设立地上从事会导致土地房屋形态改变等明显影响项目运行的活动。(2)土地房屋的价格因此而被固定。现行的土地征收法采用了固定价格的“项目认定时主义”,即被征收土地房屋的补偿金的计算基准时,原则上以项目认定的告示发布时近邻类似土地的交易价格为准。具体的金额由该基准时的价格乘以自该时起至权利取得裁决时为止期间物价变动的修正率后得出。(3)损失补偿因此受到限制。通过项目认定,相应的土地房屋权利人因此受到来自项目实施的公共性方面的受忍义务,其自身变更土地房屋的形态,新建、改建或增建或者大修房屋时,事先需要得到都道府县知事的批准。否则不能请求相应部分财产的补偿。(4)土地房屋的权利关系人的范围也受到限制。项目认定之后,法律制度不保护该土地上新设置的权利,除了继承既存的权利之外,在项目认定告示发布之后取得新的权利者不被归入权利关系人范围,其不具有获得补偿的权利。

  由于何时启动征收程序是由项目设立人单方面决定的,因此,为了保障被征收财产人的权利,《土地征收法》在征收程序中,赋予了土地房屋的权利人一定的程序性权利。针对土地补偿的项目认定时主义,如果项目设立人延迟启动征收程序,很可能因此侵害实体性的财产权,因此,该法律设置了两项程序性权利。一是土地房屋的权利关系人拥有裁决申请请求权。二是土地房屋的权利关系人拥有支付补偿金的请求权。与此相对应,项目设立人自项目认定公告发布之日起,负有将项目设立土地的表示图长期供公众自由查阅,以及采取广泛告知补偿情况的措施的义务。

  三、裁决程序

  自项目认定告示公布之日起,项目设立人就因此获得了裁决申请权。项目设立人可以在此之后的1年之内,申请相应土地房屋所在地的都道府县的征收委员会作出征收裁决。与此同时,由于补偿金额采用了固定价格的“项目认定时主义”,因此,土地房屋权利的关系人也因此拥有裁决申请的请求权,可以向征收委员会提出项目设立人应该申请征收的请求。

  1.征收委员会

  由于征收土地房屋会对私权产生很大的影响,因此,在征收程序中,作为作出裁决的机关的征收委员会,其地位必须具有公正和中立的性质。《土地征收法》设置的征收委员会,是一个独立的行政委员会,其设置在都道府县知事的管辖权之下,独立行使职责。征收委员会原则上以公开的方式审理裁决案件,承担准司法机关的作用。

  2.裁决程序中的权利和义务

  在征收委员会主持的审理程序中,作为双方当事人的项目设立人和土地房屋权利的关系人有权口头或以意见书的方式陈述意见。但口头陈述或意见书的内容只限于损失补偿的相关事项的范围,其他事项,例如不服项目认定以及其他问题,则只能记载在意见书中而不能口头进行陈述。此外,如果在事前制作的土地案件和包含房屋在内的物件案卷中没有附加异议,那么,在裁决程序中就不得对这些案卷所记载的事项是否真实表示异议。但是,如果能够举证证明案件中所记载事项违反真实情况的除外。

  在裁决程序中,双方当事人还享有要求提交资料、询问证人、进行鉴定和进行实地调查的申请权,征收委员会当然享有自身可以实施这些程序的权限。

  3.裁决的种类

  经过审查,征收委员会可以作出两类裁决:一是驳回裁决,一是征收或使用裁决。当裁决的申请与项目或项目计划与项目认定的事项不符合,或者其他申请违反土地征收法的规定时,征收委员会作出驳回征收或使用申请的裁决。反之,征收委员会将作出征收或使用裁决。征收或使用裁决又可以进一步分为权利取得裁决和清空交付裁决。权利取得裁决就征收土地的区域、土地的损失补偿权利取得的时期等内容作出确定,清空交付裁决设定了土地损失补偿以外的补偿,清空交付的期限等内容。依据征收裁决,项目设立人必须在权利取得期限或者清空交付期限的届满之前支付裁决所确定的各种损失补偿金额。如果在这些期限届满时没有交付的,该裁决因此失效。项目设立人在履行了裁决确定的补偿金支付等义务之后,自权利取得裁决所设定的权利取得之时取得相应土地房屋的所有权,同时消灭该土地房屋上的其他权利。但是,在清空期限届满之前,所有权人等可以继续占有该土地房屋。同时,在该期限之内,土地房屋的所有权人、土地、建筑物及其附属设施的占有人负有交付、转移该该土地房屋的义务。如果不履行、没有完全履行或者虽然已经开始履行但在该期限届满之前不能预见可以完成该项义务时,项目设立人可以申请都道府县知事,依据《行政强制执行法》的规定采用代执行的方式完成义务状态。

  四、特别程序

  《土地征收法》除了规定上述两种正规的程序制度之外,在与资源收购相配合,还设置了正式的裁决程序之外的特别程序。这些程序具体如下。

  (1)调解程序

  这是《土地征收法》设立的一种项目设立人和土地房屋权利关系人之间以不具有强制力的方式解决纠纷的程序制度。双方或者一方当事人可以向都道府县知事提出调解申请。根据该申请,知事就各案情况任命由5名成员组成的调解委员会承担调解职责。

  在项目认定告示公布之前,调解委员会通过调解实现在事实上使得当事人之间达成合意。

  (2)协议的确认程序

  在项目认定告示发布之后至裁决申请提出之前的期间内,如果当事人之间达成协议,在具备一定的要件时,该协议取得征收委员会的确认之后,就被视为同时作出了权利取得裁决和清空交付裁决。由此,项目设立人为了原始取得和清空交付土地,可以采取代执行的法律手段,与此同时,原土地所有权人也被视为取得了该土地的赎回权。

  (3)和解程序

  征收委员会在审理的程序进行之中的任何时候,都可以建议当事人达成和解。当和解符合一定的要件时,和解书一旦制作成立,就被视为征收委员会已经作出了权利取得裁决和清空交付裁决。

  除上述的特别程序制度之外,《土地征收法》还设置了紧急裁决程序制度和单纯补偿裁决程序制度,适用于于特定的情况。

  五、与征收程序有关的行政诉讼程序

  由于《土地征收法》设立的项目认定程序与裁决程序各自承担的作用不同,因此,针对相应程序中产生的各种行政行为,在行政诉讼程序中可适用的诉讼种类也不尽相同。当征收裁决程序中,作为当事人的项目设立人或土地房屋权利的关系人如果对损失补偿的金额表示不服时,可以另一方当事人作为被告提起行政诉讼中的当事人诉讼。由于这类诉讼所争议的是损失补偿的金额多少,即争议只是限于私益的范围之内,因此,裁决本身不存在被请求撤销变更的必要性。

  但是,如果土地房屋权利的关系人是以损失补偿之外的理由提起诉讼,例如当事人认为项目认定违法、裁决程序违法时,即提出的理由属于公益方面的内容时,该当事人在请求国土交通大臣进行审查的基础上,可以立即以征收委员会为被告提起行政诉讼中的撤销诉讼。

  中国目前以国务院《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为中心建立了房屋征收制度体系,其关键点在拆迁人与被拆迁人之间的关系。许多纠纷也因制度的构建而无法完善解决,甚至因此产生新的纠纷。上述日本《土地征收法》的内容,至少可以给中国在土地房屋征收法制建设,尤其是在未来的立法方面如下的启发:第一设立征收程序时,要严格区分所要解决的问题是公益还是私益,其中,对于项目的公益性认定是行政程序重要的开端;第二在涉及到私益的损失补偿时,承担裁决的机关其地位是否具有实质上的公正和合理性,至关重要;第三应尽可能促使各方当事人通过自愿收购的方式取得公共用地。

  【参考文献】

  [①][日]宫泽俊义著、卢部信喜补订:《日本国宪法精解》,董舆译,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1990年版,第250~251页。

  [②][日]远藤博也:《行政法(各论)》,青林书院1977年版,第233页。

  [③]据笔者向从事土地征收的日本律师询问,通过自愿收购的方式取得公共用地的案件数估计达到99%以上,反之,进入裁决程序的案件的数量极其少。

  [④]如何判断土地征用中的公共性的问题,参见[日]远藤博也:《土地征用与公共性》,凌维慈译,《行政法论丛》第6卷,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420~4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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